晨 钟 报
 

 距离


  日本沿岸深海生活着一种硅质海绵,名字极煽情,叫做偕老同穴。在他体内往往生活着一对虾,它们在很小的时候就进入了他体内。因为后来海绵底部长出了筛板,它们便不再能够出来,一辈子生活在里面,他们就是俪虾。生物学上称偕老同穴与俪虾的关系为共栖。
      ———题记
  我是一只小小的,透明的,略带点蓝色的俪虾,雌性。我生活在一只非常非常漂亮的海绵体内,与我的爱人一起。他是一只高大的,威猛的,略带点灰色的俪虾。我们很小的时候起就一直住在这里,因为出口很小,我们出不去,但我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出去,这里好大好宽敞。这里有蓝蓝的,和我一样颜色的海水,它会给我们带来鲜美的食物;夜里还可以听到他的歌唱;而且,在这里一点都不必担心有凶猛的大鱼。他们以我们为食。我简直想不出会有比这更好更舒适的地方,这里是我们的天堂,仅属于我们两个。
  我是一只高大的、威猛的俪虾,这是我的爱人的评语,她是一只小小的、孱弱的俪虾,我们一起生活在一只海绵体内,我们从小就住在这里,没有出去过,因为出口太小了。这里有蓝蓝的海水,鲜美的食物,夜里还有海浪的歌唱,而且,最重要的是没有我们的天敌———鱼。我们在这里住得很舒适。我爱人说这里是我们的天堂。可天堂也是这么狭小的吗?
  他最近似乎心情很烦躁,常常在家里从这头走到那头,然后又折回来,而且还唉声叹气的,我想他一定是有烦心的事。尽管他没告诉我,但我可以感觉得出来。这样的气氛真让我害怕,好象平静的表面下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蜕变,而我却无力去阻止。我很担心,我就常常拿忧伤的眼神瞅着他,希望事情会因此而有所改变。可是,真的可以回到原来吗?
  最近心情很烦躁,为什么我们的空间就这么狭小呢?没几步就走到头了!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让我变得这么向往外面的世界,生活在这里愈来愈让我觉得压抑。可是,我不敢把我的想法告诉她,我知道她一定不会接受。她最近常常忧伤地望着我,我知道她在担心,可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她。因为,我觉得我们似乎很难再回到原来了。我很难过。
  我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。他今天跟我讲他要出去!他还说什么“前途”啊“未来”啦一些我根本听不懂的话,我想他一定是疯了。外面外面……外面有什么好呢?外面的海水也许没这里的蓝,外面的食物也许没这里的鲜美,而且,外面还有可怕的大鱼!一想到它们我就浑身发抖。可是,这样他还是要出去,他到底有什么不满足的?
  我们大吵了一架,他第一次对我那么凶。我哭了,我很伤心,我不知道我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,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?
  我今天终于鼓起勇气向她摊牌了,我说我要出去,她看着我的眼光仿佛我是个疯子。我跟她说我们一直待在这个小地方是不会有什么前途的,我们可以有更美好的未来,如果在外面的话。可是我这样说她还是不能够接受。我真不明白,这里到底有什么值得留恋的?!外面的海水一定比这里蓝,外面的食物一定比这里鲜美,外面的世界一定比这里美好,为什么她一定要坚持留在这里?她总是说出口太小了,我们出不去,可是没试过又怎么知道呢?
  我们大吵了一架,我第一次对她那么凶,她哭了,我知道她很伤心。可是我也很难受啊,她怎么就不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呢?
  我想他一定是已经不爱我了,否则他不会这么想要出去。可我还是爱他,尽管他不能理解我的感受。我觉得他就像一只风筝,而我的爱却如那根细绳,他拼命想要飞得高些再高些,而我的爱在他的欲望面前显得如此单薄无力。我很无奈,为着我们无望的爱情……
  我想她一定是已经不爱我了,否则她不会这么固执地不肯跟我走。可我还是爱她,尽管她不能理解我的感受。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风筝,拼命地想飞得高些再高些,而对她的爱却像那根细绳,死死羁绊着我的脚步。我很无力,为着我们无望的爱情……
  他最终没有出去,但那并不是因为爱我,我知道,只是因为出口太小了。他不爱我了,跟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是不会令他这么痛苦的。他常常独自彷徨,叹息,他以为我没有看到,其实我都看在眼里,我也常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独自流泪,因为,我还爱着他。
  我最终没有出去,我因为爱她而留了下来,可是她却一点都不明白。她不爱我了,跟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是不会令她这么痛苦的。她常常独自流泪,她以为我没注意,其实我全都看在眼里。我也常在她不注意的时候独自彷徨,叹息,为着自己遥不可及的梦。
  这种看似相敬如宾的日子并不是我想要的,我想要给她世上最完满的幸福,因为我爱她,但我知道她不会再给我这个机会了。
 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们居住的这只漂亮的海绵――我们曾经的天堂,居然叫作偕老同穴!真是讽刺!我原来以为我们可以演绎天荒地老的童话,但我发现我错得离谱。
 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们居住的这只海绵———她以前称之为天堂,居然叫作偕老同穴!真是讽刺!我原来以为我们可以演绎地老天荒的神话,但我错了,童话永远只是童话。
  ……
  ……
 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,不是,生与死,而是,我就站在你面前,你却不知道我爱你。
  ———后记